大學時,聽蔡義江老師講古典詩詞與《紅樓夢》

——(中文78)回憶我們大學時代的老師之六

   蔡義江,1934年生,浙江寧波人。1954年從浙江師范學院(后改名杭州大學)畢業(yè),留校任教。1978年借調(diào)入京,參與籌創(chuàng)《紅樓夢學刊》、成立中國紅樓夢學會。1986年調(diào)京任民革中央常委、宣傳部部長,主持創(chuàng)辦團結(jié)出版社,任社長、總編輯。曾任第六、第七屆全國人大代表,第八、第九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中國古典文學普及研究會副會長等。在唐宋詩詞及《紅樓夢》研究領(lǐng)域頗有成就,主要著作有《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論紅樓夢佚稿》《蔡義江新評紅樓夢》《紅樓夢是怎樣寫成的》《追蹤石頭——蔡義江論紅樓夢》《稼軒長短句編年》《辛棄疾年譜》《宋詞三百首詳析》《宋詞精選全解》等。

   一

   黃仕忠:在1980年代初的老杭大,大家都說蔡義江、吳熊和兩位老師是真正的才子,學問做得好,課也講得好,都是夏承燾先生的弟子,可謂雙星并耀,璀璨奪目。不過兩人的區(qū)別也很明顯:吳老師體碩膚白,厚重內(nèi)斂;蔡老師瘦高面黑,豪氣側(cè)露。吳老師講課,中氣十足,聲從腹中來,余音可以繞梁;蔡老師發(fā)言,豪情滿懷,音由胸中出,徵聲固帶沉響。蓋一以韻勝,一以情長。兩人的板書,也各有千秋:一圓潤藏鋒,一舒展飄逸。聽課同學愛之莫名,無分軒輊。看起來吳老師更顯穩(wěn)重,像是兄長,其實論舊歷,蔡老師要年長一歲。

   蔡義江老師是寧波人。他的尊人蔡竹屏先生(1904-1982),筆名疾風,學殖深厚,所著《陸放翁詩詞選》(1958年初版;1982年新版),頗得好評,我也買過一本。他的弟弟國黃,同樣研究古代文學。兄弟倆在父親的指點下,合著有《稼軒長短句編年》(1979),并時常聯(lián)名發(fā)表文章。這般書香門第,兄弟克紹箕裘,著實令人羨慕。

年輕時的蔡老師

   蔡老師給我們講過唐宋詩詞課。他戴一副黑框眼鏡,膚色顯黑,大笑之時,襯得牙齒十分白亮。他的聲音宏亮,笑聲尤其爽朗,極具感染力,我們也常常在不知不覺中為他所感染,大家都說聽蔡老師的課是一種享受。

   那時蔡老師的學術(shù)聲譽,主要來自他的《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此書的編撰始于1974年,1975年10月作為“教學參考資料”內(nèi)部印刷,署名“杭州大學教育革命組”,只是在《后記》中說:“此書的編寫,由本校教育革命組組織專人討論,中文系蔡義江同志執(zhí)筆!

   此后數(shù)年,蔡老師采納了多方建議和意見,又重新作了一次較大的增刪修改,1979年10月由北京出版社正式出版,署名“蔡義江”。這書后來經(jīng)過多次修訂出版,總印數(shù)超過百萬冊。

   《紅樓夢》在當代中國有著特別的地位。上世紀50年代兩個“小人物”評紅學,受到領(lǐng)袖的肯定。特殊時期,許多古代作品被列為封建糟粕,不能閱讀與研究,但《紅樓夢》是個例外,因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青睞,這部書也成為革命群眾喜愛的熱門讀物。不過要讀懂這部小說很不容易,其中有大量詩詞曲賦,是閱讀時的“攔路虎”。那時有很多單位組織人馬做注解,蔡老師以研究唐宋詩詞的功底來注解小說中的韻文,自是輕車熟路,他的書也就從一眾注本中脫穎而出。蔡老師為自己立下了三點目標:為讀者掃除文字障礙;將思想研究與藝術(shù)欣賞結(jié)合起來;把詩詞曲賦與脂胭齋的評點等資料結(jié)合起來,聯(lián)系全書,探討、論述曹雪芹本來的藝術(shù)構(gòu)思與小說后半部佚稿的情節(jié)內(nèi)容。這些目標在此書中基本實現(xiàn),也由此確立他在紅學研究中的地位。

   我讀研究生時,蔡老師曾請北京中華書局總編輯傅璇琮先生來給我們做講座,我才知道他們倆是中學同學。記得前輩曾說,人才是一撥一撥地造就的,大約就是指這個樣子吧。

   杭大古代文學講詩詞,吳、蔡兩位老師,還有陸堅老師,構(gòu)成三駕馬車。他們都是夏承燾先生的學生,他們的精彩講解,也匯集他們?nèi)撕献鞯摹短扑卧娫~探勝》一書之中了。聽了課,再讀這書,仿佛依稀,他們的聲音猶在耳邊回響。我現(xiàn)在仍然覺得這是一本十分難得的唐宋詩詞普及讀物,它的內(nèi)容其實不淺,因為適宜的對象是大學生,而不是中學生,但難得的是能夠深入淺出,引領(lǐng)讀者進入詩歌的意境之中。

   倪建平同學說,我們老師講課,全在講詩的藝術(shù),而很少講空洞的思想,與現(xiàn)在電視上的那些講授很不相同。吳朝騫同學則說,他的中學同學偶然聽過幾堂陸堅老師講的課,佩服得五體投地,以為這才是真正的大學老師。朝騫不無得意地說:陸老師的課講得很好,要是你聽過吳老師和蔡老師的課,才知道真正好的課是什么樣子的了。

2023年11月13日,黃仕忠拜見蔡老師時留影

   朱承君:講課最精彩的就是吳熊和和蔡義江兩位老師。

   蔡老師的板書規(guī)整瀟灑,獨樹一幟。記得他還給我們講過清詩,也是獨一無二的。

   蔡老師去民革中央任職能幫其父親平反,也算是得其所哉,少出幾本學術(shù)專著又有何妨。

   二

   錢志熙:1982年,我在杭大中文系本科畢業(yè)后,考上本系古代文學專業(yè)的唐宋文學方向碩士研究生,和我同時考上的還有來自內(nèi)蒙古大學的李越深。我們的導師是蔡義江、吳熊和兩位先生。后來因為研究生院制度上有規(guī)定,學生與導師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要明確,我分屬蔡老師名下,其實仍然是兩位先生共同負責的。后來碩士論文答辯,蔡老師請來他的老同學傅璇琮先生作我的答辯委員會主席,吳老師請來他華東師大的老師馬興榮先生做李越深的答辯委員會主席。我們答辯委員會陣營還是夠豪華的。

   正如同窗們回憶的那樣,蔡、吳兩位先生,課都上得十分好。他們都是一代詞宗夏承燾的學生,長于唐宋詩詞。但術(shù)業(yè)有專攻,蔡先生以詩為主,吳先生以詞為主,可以說是桴鼓相應(yīng),珠聯(lián)璧合,極一時之選。蔡老師雖然以紅學名家,但他的研究領(lǐng)域,首先是唐詩。他曾任中國唐代文學學會常務(wù)理事,與傅璇琮、王啟興、吳企明、吳文治諸家交好,和日本的唐詩研究專家也多有交流。我記得第一次看到好多日本人的研究著作,就是在他的書架上。

   1984年,蔡老師帶李越深和我去蘭州參加第二次唐代文學年會。我們兩人坐火車經(jīng)上海、西安到達蘭州,蔡老師是直接從杭州飛蘭州的。那是我第一次參加學術(shù)會議,也是第一次到北方。

   本科古代文學課,蔡老師沒有給我們講唐詩。他給我們上的是清代文學這一段,我理解這是因為他在《紅樓夢》研究上成果突出。他講《紅樓夢》自然是很精彩的,他認為曹雪芹是寫完后四十回的。講課的內(nèi)容,主要是根據(jù)脂硯齋批語以及書中詩詞來探索原作后四十回的情節(jié)與人物塑造。這方面,他在詩詞方面的造詣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這樣的問題,可以說是十分專業(yè)的。他每講到自己的發(fā)現(xiàn)時,總是頗為激動的。以至于脂硯齋、畸笏叟這些詞,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有洋洋盈耳之感。

   還記得他在黑板上寫了敦敏送給曹雪芹的詩:“秦淮風月憶繁華,廢館頹樓夢舊家”,頓挫有致的念誦,讓我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兩句,此后再也沒有忘掉。

   還是一點印象也很深,他說到賈母時,常說他祖母就是那樣子的。這話在我這樣的農(nóng)家子聽來,是頗感新鮮的。后來知道,蔡老師的尊人蔡竹屏先生,民國時曾歷任浙江好幾個縣的縣長,他們兄弟的名字,義江、國黃,也都與其尊人任官之地有關(guān)。蔡竹屏先生著有《陸游詩選》,筆名疾風。記得吳熊和老師在課上講到陸游時,也提到這本書。

   但就文學史課來說,蔡老師對我影響最直接還是他講清詩。此前除了龔自珍外,對清詩了解很少,尤其是清前期、中期的詩,基本上沒有印象。蔡老師在作品選之外,給我們選印吳梅村和黃仲則兩家詩。吳梅村的名句“不慣詣人貪客過,每遲作答喜書來”,也是當時聽了就記住了。蔡老師對兩家詩都特別的喜歡,尤其是黃仲則的詩:“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風前帶是同心結(jié),杯底人如解語花”,這樣纏綿悱惻的詩句,在那樣的年華中讀到,有誰會不喜歡呢?從此我喜歡上黃仲則,兩當軒主人,曾經(jīng)很長時間盤踞在詩腸之中,以至后來火車北上,覺得應(yīng)該是常州地段時,都會寫詩專門向他作臨風之致意!黃仲則是三十五歲去世的,曾經(jīng)我覺得三十五歲也可能是我的一個坎。這說起來真有點可笑,但卻是實情。

   在讀研究生時,蔡老師給我講了幾堂唐詩體裁的課,記得他講得最多的對仗分類,搜羅了很多的資料。這是我第一次較多接觸這方面的文獻。杜甫的律詩,記得蔡老師也講過,講得很入神。他還講過香菱學詩,記不清楚是在本科的課上講,還是在研究生課上講。他的講課總是很有激情的,我曾經(jīng)說他的課如唐人歌行,吳熊和老師的課則如《世說新語》。鼓瑟撫琴,各發(fā)妙音!

   我曾在一本當代詩詞選上看到過吳老師寫的《蔡義江五十初度》:

   引車賣漿亦吾徒,莫怪侯門蹤跡疏。魑魅搏人權(quán)一笑,輪囷消酒可三呼。 樓當殘照秋仍好,月浣黃流道不孤?扉w不知今在否?猶堪共倚晚晴初。

   人生識字添憂患,憂患叢中過半生。北上燕歌多俠氣,南歸馬骨帶銅聲。兒時書味青燈小,酒畔豪情白眼橫。今夕當秋興不淺,中天星月正崢嶸。

   這兩首詩我十分喜歡,不僅是如古人說的那樣善頌善禱,更是很深切地抒發(fā)了他們之間的友誼之情,足見兩師平生之相契。就詩意來講,可說是兼有黃詩的風格與蘇詩的意境。

   蔡老師1986年北上擔任民革中央的宣傳部長,我在1987年秋入讀北京大學。其間多次去東皇城根的蔡宅探望他,也有一兩次是與來京的呂立漢等老同學同去的。每次去他那里,他的興致都很高興,也都十分地親切,有時也留飯。他先后贈我的《紅樓夢》校注本、《宋詞精選全解》等書。他總是寫上“志熙兄”這樣的字樣,我曾經(jīng)請他不要這樣寫,他說當年夏先生送書給他們,也是這樣寫。他這樣地講古禮,令我十分感動!他賜贈的書,我一直是認真拜讀的!我讀《紅樓夢》,一直是用蔡老師的校注本。這部著作,不僅體現(xiàn)他在紅學方面方面的許多成果,也展示其在唐詩研究與辭章藝術(shù)方面的深厚功底!他來北大做過有關(guān)《紅樓夢的》講座,碰巧那一次我不在學校,讓學生去聽,并代致問侯。學生回來說,蔡先生不但《紅樓夢》講得好,講到杜詩時也講得十分精彩!當時我的腦子里,又浮現(xiàn)出當年他用帶有寧波方言音調(diào)吟誦“高江急峽雷霆吼,古木蒼藤日月昏”這兩句詩時的情狀!

   近年蔡老師回杭養(yǎng)居,一直想著有時間去探望他。前天從同學微信群看到他的近照,大家都說雖然樣子變化很大,幾乎認不出了,但我覺得更具有一種松柏之姿!令人欣慰!祝愿他壽超期頤,長為人瑞! 

   方一新:志熙記蔡義江老師,寫得好!蔡老師和吳熊和老師同事多年,友情深厚(志熙所引吳老師的兩首詩可證),蔡老師遭人中傷,吳老師很為之抱不平(我有耳聞)。他們兩位并無文人相輕、同行冤家之陋習,很令人敬佩。

   錢志熙:@方一新  是的,我印象中吳老師在談話中說到蔡老師時,總是說“我們蔡老師”。

   賀雪飛: 志熙兄、仕忠兄都是得到了諸位先生的真?zhèn)。志熙兄能以這樣的方式獲贈蔡先生的著作,太羨慕了。從中可見蔡先生之親和、謙遜而豪放大氣。

   錢志熙:@雪飛   的確十分寶貴,字也堪稱墨寶。

   陳建新:我們讀本科聽老師的課,多數(shù)是淺嘗輒止,難以深入老師學問中去。志熙了解老師的確很深入。你跟蔡先生讀研,后來感悟就深了。

   錢志熙:蔡老師的課印象都深,但我也是一知半解。看朝騫兄的筆記,他講的內(nèi)容還是很多。 我在本科,其實不屬認真聽課的。講得好的老師的課,當然都愛聽。

   三

年輕時的蔡老師

   呂立漢:大學老師當中對我一生影響最大的是蔡義江老師。是蔡老師引導我走上了學術(shù)之路,我公開發(fā)表的第一篇論文就是由蔡老師推薦的。讀大學期間我跟蔡老師沒說上一句話,雖然到大四時,我曾約上高琦華同學一起去造訪過蔡老師,想請教關(guān)于《紅樓夢》研究的一些問題,很不巧那天老師不在家,回系的路上,不免有些失落感。我覺得讀大學期間,蔡老師對我是沒多少印象的。

   畢業(yè)后,我分配到麗水師專。當時我在函授部任職,工作比較輕松,有大把的時間去看書。那半年我主要是去看各種版本的《紅樓夢》以及相關(guān)的研究資料?磿^程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問題,便寫成了一篇9000字左右的論文。論文寫得如何,心中沒底,就鼓起勇氣寄給蔡老師斧正。不到一個星期,便收到了蔡老師的回信,我忐忑不安地拆信閱讀,信中說:“文章寫得有理有據(jù),我自作主張把你的論文推薦到《紅樓夢學刊》編輯部了。若堅持要再行修改,就煩請你向編輯部鄧慶佑老師索回。”這真讓我喜出望外了。之后編輯部鄧老師與我多次書信來往,論文最終于1984年《紅樓夢學刊》第四期刊出,這是后話。

   1984年初,我專程去杭州道古橋拜訪蔡老師,這次終于能跟蔡老師說上話了,內(nèi)心自然有些激動,F(xiàn)在回想起來,只記得蔡老師跟我談了兩點。一是紅學界門戶之見很深,尤其是研究紅學史的幾位專家互不賣賬,今后寫這方面的文章,一定要小心謹慎。二是提醒我做學問一定要注意資料積累,關(guān)注學術(shù)研究前沿動態(tài),切莫“炒冷飯”。他告訴我麗水也有人寫《紅樓夢》的文章,但文章觀點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人提出來了,所以沒給他推薦。

   從1984年開始,我著手研究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說。1985年初,我把寫成的論文又寄給了蔡老師,希望得到老師的指導,并予以推薦,蔡老師及時回信說:“文章有新意,我把你的論文推薦給《杭州大學學報》了,用與不用,還是由編輯部說了算的。”并告訴我,外稿杭大學報是很少錄用的,要有思想準備。同時指出拙文對反理學概念的介紹是多余的,修改時要統(tǒng)統(tǒng)刪去!澳阋欢ㄒ涀,論文是給專家看的,概念性常識性的東西,專家能不清楚嗎?”蔡老師這話讓我一輩子受用。我自己后來指導研究生寫論文,也會這樣說。那論文母校學報果然沒用,編輯部的老師給我回信說,沒有錄用的原因是外稿積累太多,希望我投別的刊物試試。我也懶得再投其他刊物了,根據(jù)蔡老師所提意見修改之后,就轉(zhuǎn)投內(nèi)刊《麗水師專學報》,并很快發(fā)表,沒過多久,上!段膮R報》“學術(shù)之窗”就做了論文摘要。

   記不清楚是哪一年了,蔡老師調(diào)離杭大去北京任民革中央宣傳部部長。之后也一直保持書信聯(lián)系。1990年我去北師大進修,與建新兄邂逅,我倆就約上當時在舟山駐北京辦事處工作的王賽君同學,一起去拜訪住在皇城根的蔡老師。蔡老師精氣神特佳,依舊談笑風生。師生分別那么多年,能在北京小聚,老師特別高興,那天我們基本上是在聽老師說話,感覺是又一次在聆聽老師的課堂教學。我們不時地插上一兩句,氛圍特別溫馨。

   1994年暑期,我參加了在廬山召開的“明清小說研討會”,主辦方是《明清小說研究》編輯部,主編蕭湘凱、江蘇社科院歐陽鍵先生等都在,但參會者以全國各地的中青年學者為主。歐陽鍵先生那些年在紅學界很活躍,寫了不少有關(guān)《紅樓夢》“脂評本”真?zhèn)螁栴}的文章。我也清楚蔡義江老師等一批資深紅學專家的觀點,而且蔡老師對歐陽鍵的觀點是很不以為然的,并撰文公開反駁。在那次會議上,我與歐陽先生有過非常坦誠的交流,表達了我的學術(shù)觀點,并告知我是蔡義江先生的學生,歐陽先生一下子明白了我說這話的意思了。客觀地說,歐陽先生人很好,他過后不久調(diào)往福建師大時,還專門打電話問我從江蘇搬家至福州途經(jīng)浙江這一段該怎么走好。這是題外話了。

   1997年底,我想來年去中國社科院文學所訪學,希望蔡老師能把我引薦給鼎鼎大名的劉世德先生。蔡老師說,這沒問題,劉先生是他的好友。1998年我如愿以償成了劉先生的門下弟子,這期間與蔡老師的接觸自然又多了起來。

   1999年,我的第一本專著《劉基考論》殺青,知道劉先生去浙師大參加紅學會,便趕往金華請求劉先生為拙著作序。到了浙師大,與會專家都吃中飯了,梅新林教授便引我去劉先生那一桌入席,我舉起酒杯就向劉先生恭恭敬敬地敬上一杯。敬畢坐下,便聽到有人棒喝一聲:“呂立漢!”側(cè)身一看,是尊敬的蔡老師!我誠惶誠恐趕忙起立,連敬幾杯,以示歉意。這時我發(fā)現(xiàn)了卓婭兄也在座,她在偷偷地笑呢!

   趁此機會,我斗膽請蔡老師為拙著題寫書名,老師一口允諾。

   蔡老師回京后,很快就給我寄來了兩幅字,并說明,若不滿意,他就重寫。蔡老師書法功底深厚,我非常滿意。由兩位紅學大家分別題簽、作序,自然使拙著增色不少。

   大約在2009年前后,我去北京出差,還同志熙兄一道前往皇城根拜謁過蔡老師。那次去蔡老師家,記得師母也在,她也曾經(jīng)是杭大的體育老師。蔡老師依然春風滿面,侃侃而談。談話內(nèi)容自然少不了紅學,他告訴我們,他的紅學奠基之作《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的發(fā)行量已超過了百萬。這讓我很是驚訝,一部學術(shù)著作居然成了暢銷書,還有別的學術(shù)著作能有這么大的發(fā)行量嗎?我想不出來。

   一晃又過去了十多年,心里常掛念著老師,心動不如行動,抽個時間到北京看他去!就先寫這些吧,過后再補充。

   四

   吳朝騫:知道蔡義江老師,真是那本還沒有正式出版的《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完全不記得具體時間和來歷,但一定是上大學前(1978年前),很大可能是在溫州圖書館借的吧。那時偉人倡導讀《紅樓夢》,我也比較喜歡,讀了好多次,很多東西似懂非懂。記得當時的文學刊物如《朝霞》等都有關(guān)于《紅樓夢》的評論文章。讀到蔡義江老師的《評注》,覺得明白了很多。特別是開篇太虛幻境十二金釵的判詞解析,印象非常深刻,對讀懂全書幫助很大。記憶中沒有“集體編撰”,起碼有蔡義江名字,否則我不可能對杭州大學中文系的蔡義江老師有這么深的印象。

真實情況是《后記》中寫了“蔡義江同志執(zhí)筆”

   蔡義江老師講課的風采記憶猶新,特別有激情,有濃重的寧波口音,具體內(nèi)容實在不記得了,我承認自己是“偽”學生。翻閱“吳氏筆記”,發(fā)現(xiàn)蔡義江老師給我們主講古代文學的“清詩選”部分。但是前面一部分就是“紅樓夢”專題,從版本到主題到情節(jié)線索到寶黛愛情,但沒有注明主講人。按理應(yīng)該是蔡義江老師吧,但不肯定。

   董小軍:大約是大學二年級的暑假,一天我去家附近的縣新華書店閑逛。

   那會兒,全國每年出版的圖書種類不多,圖書的發(fā)行則完全靠新華書店,每半個月或一個月新華書店總店會給基層書店下發(fā)圖書征訂單,各出版社新出版的圖書全都在征訂單上。在某種程度上,那時書店賣什么書,完全取決于書店負責采購的那個人的個人喜好,他覺得征訂單上的哪本書好賣,就在旁邊打個勾,書店就進哪本書(需5本起訂)。

   那天我去書店時,新一期圖書征訂單正好下發(fā),我在上面驚喜地看到了蔡義江老師的《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便對書店的人說,能否幫我訂這本書。但顯然,蔡先生的這本著作根本沒在對方的采購范圍內(nèi),他認為這書太過專業(yè)不可能有人買,如果訂5本很可能賣不出去造成積壓。我說我訂兩本吧,同時,自豪地告訴對方,這書的作者蔡義江是我們寧波人,是全國有名的《紅樓夢》專家,還是我大學老師。對方一臉驚奇,似乎被我說動了,拿筆在《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旁打了勾。我對他說,書到店后可以通知我父親來買,并留了在銀行工作的父親的名字。

   寒假回家時我問父親,書店是否通知過他去買書,父親很干脆地回答沒有。難道蔡先生的書至今未出版?第二天我便去了書店,找負責采購的那個店員探問下落。對方見到我后,有點不好意思,說我要的書一個多月前就到了,但他忘了為我留兩本。后來,這書被縣圖書館拿去兩本,剩下三本上架沒幾天便被人買走了。對方最后說,沒想到這書那么好賣,你的老師真是厲害。

   五

   倪建平:蔡老師,我也時常想念他。畢業(yè)后,大概1986年吧,諸暨越劇團在杭州劇院演出《紅樓夢》,我在上寧橋碰到他,想請他去觀看,他說不想看。后來聽說調(diào)到北京去了。他是我讀大學時最崇拜的老師。我去過他家,知道他兒子文起在讀南開數(shù)學系。當時大家時髦讀理科,跟徐步奎先生兒子一樣。我嘆息一聲:如此家學,不傳可惜!蔡老師給我講“案頭書要多,床頭書要少”,也是這一次。我看到他和稻畑耕一郎的合照,跟他說我由于引見了稻畑而遭學校追究,他說“這是大可不必的”。說明他仗義執(zhí)言。

   陳建新:當年我們讀本科時,中文系教師人才濟濟,學術(shù)上各人的成就都很清楚,外在形象也是各有特點。就給我們上課的老師來講,吳熊和的沉郁大度,蔡良驥的幽默風趣,華宇清的雄渾豪放,都是大家公認的。還有兩位老師很相像,就是蔡義江和陳堅的風流倜儻。這不僅因為兩人都是長身玉立,相貌堂堂,更主要的是兩人的才華和與人親和的姿態(tài)。

   當年陳堅老師在迎新大會上的發(fā)言,就讓很多同學折服于他說話時的瀟灑恣肆,后來還聽說他讀大學時曾經(jīng)在校文工團參加話劇《青春之歌》的演出,飾演男主角盧嘉川,敬佩與艷羨之情油然而起。陳堅老師講課時喜歡笑,講到可笑處,他會在同學之前就禁不住笑起來,有時候會用沾滿粉筆灰的手掩住嘴笑,那笑很有感染力,坐在下面的同學就會跟著大笑起來。蔡老師講課也會笑,但他的笑中間似乎藏著某種嚴肅性,我很少記得同學們會跟著笑。但兩位老師都是當年我們喜歡的形象。

   方一新:蔡老師有著江南才子型的外表,文筆佳,口才好,講課縱橫捭闔,揮灑自如,高深的古詩詞,在他風趣幽默的講授中拉近了與大家的距離。聽蔡老師的課比較輕松,有時會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寫一手漂亮的板書,滿黑板的粉筆字就像一幅行草作品,令人不忍擦去。

   鄭廣宣:非常贊同建新、一新的說法,確實是風流倜儻,揮灑自如。我們能有這么多學問扎實、思想深邃、風格各異的老師給我們上課,是我們的幸運。

   蔡老師有一句話,給我印象非常深刻,記得是我們選他的《紅樓夢》選修課,臨近考試時,他說八十分與九十分只是一念之間,言下之意就是你們放心好了,不要對考試有太大的壓力。他這話,對我這個基礎(chǔ)薄弱的學生來說,真可以說得上是一個福音。

   我到出版社后與蔡老師有比較多的接觸。當時我在責編我系古代文學老師集體編撰的《高中古代詩文助讀》,蔡老師負責書稿的統(tǒng)稿以及與出版社的聯(lián)絡(luò)。因此每一次的修訂,我都要把修訂要求以及需要更換的篇目交給蔡老師,老師們修訂完畢,由蔡老師統(tǒng)稿,然后我再去蔡老師家拿稿子。從蔡老師那里拿來的稿子,翻開來都有一股濃濃的煙味,可見蔡老師寫作的認真負責。看老師們寫的稿子是最輕松的,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享受,除了稿子上的煙味。我跟我們的同事說,蔡老師的稿子是煙熏出來的。

   六

   錢志熙:蔡老師有時也很風趣,一次他和我說,一直覺得自己的普通話還不錯。回到老家,他弟弟更是羨慕有加:“哥哥的普通話說得嘎好呀!”可在北京時,有一次開會,一個老外在臺上發(fā)言,同事笑著跟他說,“蔡義江,你聽聽,你聽聽!人家這個普通話,你不覺得慚愧嗎?”他說這故事時,我是深有同感。我剛留校,主任跟我說,你的普通話還得提高一下。

   他給我們上的是清代文學這一段,我理解這是因為他在《紅樓夢》研究上有突出的成果。他講清詩真的講得很好。

   陳建新:我當年只對唐宋詩詞有興趣,所以蔡師講清詩就興趣不足,只有講吳梅村時還有點印象。買過他注的紅樓夢詩詞曲賦,這是我入學前讀得比較深入的書,也因此對《紅樓夢》有了很大興趣。這本書我一直保留著。

   虞卓婭:我在校時與蔡老師不熟。浙師大的《紅樓夢》學術(shù)會議碰面了,也聊過,還拍了兩人合照;丶液笪医o他寫過一封信,蔡老師也回了信。但后來一直沒聯(lián)系!獞(yīng)該是我把照片寄給他的那封信。

   我在南京師大做訪問學者時,徐朔方先生到南師大做講座,是一個晚上,我也特意去聽了,聽了以后,和他也聊了一會,說了我是杭大七八中文的,談得也很開心,當然后來沒有聯(lián)系。無論是對徐老師,還是對蔡老師,一我不熟,二我有自卑感,所以當時都不敢多說。

   蔡老師的信很客氣,請我到他北京家里去玩。我覺得自己學問太淺薄,因此不敢再聯(lián)系。

   沈小杭:蔡義江老師是當年中文系的教學骨干之一,善于掌控課堂的氣氛和節(jié)奏。他的課以內(nèi)容的生動豐富及很強的內(nèi)在邏輯性見長,吸引了許多“粉絲”。

   沈瀾:我不是個好學生,對老師的記憶都很淺,我在日記里極少寫到老師,大概是不敢吧。當年感覺蔡義江老師是要仰視的,印象比較深的是他講《紅樓夢》,確實是淵博、瀟灑一派,但和吳熊和老師和陳堅老師比起來,蔡老師稍顯高冷些。

   七

   賀雪飛:記得當年我們系有兩位特別高大帥氣、玉樹臨風的老師,一個是教古代文學的蔡義江老師,一個是教現(xiàn)代文學的陳堅老師,兩位的研究領(lǐng)域不同,講授風格尤其是語言也都極具個性。陳老師的普通話在那個年代的南方屬于特別標準的,而蔡老師則明顯帶著寧波方音,但我聽來感覺非常親切,因為跟我們舟山老家的普通話“異曲同工”。喜歡聽蔡老師的課,還因為他講課富有激情,最有趣的是他講著講著興之所至會自己笑出聲來,然后我們跟著笑。

   蔡老師是“紅學”研究大家,印象中除了給我們上清代文學時講過《紅樓夢》,好像并沒有開設(shè)過專題研究課,但這并不影響我們對他及其研究成果的崇拜。三十五年前,當我成為一名大學老師后,曾經(jīng)非常自豪地給我的一個學生介紹過蔡先生的研究,這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煙臺四中高級教師的學生曲永輝,深受蔡老師的影響,新近出版了專著《<紅樓夢>導讀序列化實踐探索》,我想這應(yīng)該也是一種精神與文化的傳承吧。

   以下是曲永輝寫下的: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在《紅樓夢》導讀的過程中,最讓師生頭疼的就是其中的詩詞曲賦,讀之文采斐然,卻又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韻味。面對這座云山霧罩的大山,學生望而生畏,只好繞道而行。如何讓學生理解《紅樓夢》詩詞的妙處?一籌莫展之際,我拜讀了蔡義江先生的《〈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和他的其他著述。蔡先生的解讀將“說明”“注釋”“鑒賞”結(jié)合,循序漸進地引領(lǐng)我們走入詩詞的深處,掀開了《紅樓夢》詩詞的神秘面紗,讓我們領(lǐng)略到了曹公語言藝術(shù)的“真面目”。這部書還收錄了脂本《石頭記》評詩選釋、有關(guān)曹雪芹生平事跡的詩歌選注、《紅樓夢》版本簡介,文獻互證,內(nèi)容豐贍,極大地開闊了讀者的閱讀視野,被師生稱為《紅樓夢》導讀的“寶書”。在這本“寶書”的指導下,我們進行了同題詩歌的比較鑒賞,以詩識人,鑒賞詩歌的同時也解讀了人物形象,可謂一舉兩得。我們還仿照金陵十二釵判詞的形式,嘗試給賈雨村等人寫判詞,舉辦《紅樓夢》詩詞朗誦會,感受傳統(tǒng)文化的魅力。

   應(yīng)滬晨:我對明清小說的喜愛,完全是在聽了蔡義江老師的講課之后萌發(fā)的。

   當年高考結(jié)束后,母親借了一套《紅樓夢》給我看。我是在十多天的時間里匆匆地讀完這樣一部小說的。對于一個懵懂少年來說,只能是囫圇吞棗。印象里只是感覺到一個本來熱熱鬧鬧的鐘鳴鼎食之家,在這十多天的時間里便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境地,第一次從心底里由衷地感到凄涼。

   上了大學之后,又通讀了一遍《紅樓夢》,特別是在聆聽了蔡義江老師的講座后,真有如醍醐灌頂。蔡老師信手拈來,侃侃而談,將書中人物、詩詞曲賦、前因后果一一道來,整部《紅樓》如庖丁解牛,說了個透徹。原來《紅樓夢》是應(yīng)該這樣讀的。他的講課則使得文學的魅力如此的動人,從此,我便對明清小說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不僅大量地閱讀,還盡可能多地購買,當然最鐘愛的還是這部《紅樓夢》。雖然已過四十多年,但當時背誦過的《紅樓夢》中的詩詞仍然記憶猶新。

 

   到目前為止,我已收藏了十余種版本的《紅樓夢》。這些年,因職業(yè)的緣故無暇通讀,但每隔幾年也要讀上幾個篇章,品味一下文學的味道。如果說,少年時讀《紅樓夢》猶如隙中窺月,只是一些皮毛之感,年輕時讀《紅樓夢》猶如庭中望月,把書讀得太復雜,如今我已脫下職業(yè)的套裝,重新捧讀《紅樓夢》時,是否猶如臺上玩月?

   在這里,不得不說蔡老師當年的《紅樓夢》課對我的影響是終身的。

   胡志毅:我在大學時聽蔡義江老師講授《紅樓夢》,感覺到他身上的文人傲氣,頭偏向一邊,微微抬起一點,好像在凝視著某個神秘的方向,能感覺到他從曹雪芹詩詞中窺探到了十二金釵的命運。我研究生畢業(yè)后從北京回來,在復建的浙江大學中文系任教,一起來的同事中,有一位是杭州大學中文系畢業(yè)的古典文學的研究生李越深,她讓我一起邀請蔡義江先生來浙江大學演講,我的印象是在教七報告廳,講的好像也是《紅樓夢》中的詩詞。這時見到的蔡義江先生,已經(jīng)是民革中央的宣傳部長、團結(jié)出版社社長、總編輯,他給我的印象和我在讀大學時不一樣,是一位非常和藹的先生。我想傲氣和和藹,可能是文人兩個階段的面相和境界。

   【回音壁】

   孔小炯:@黃仕忠  慚愧呵,我真的記不起多少大學時老師的風采了,而且自己也沒有記日記的習慣,所以現(xiàn)在只能羨慕同學們箱底的寶貝了。蔡義江老師、郭在貽老師、徐朔方老師、沈文倬先生等,我都只有淡淡的印象,如沈老先生的口吃,還有他那樸拙真摯智慧的臉膛(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時的感受)。你的文章讓我完美了中文系老師的形象,了解了很多過去不甚清楚的事。

   我合在一起讀你的文章,發(fā)現(xiàn)你的文筆隨著內(nèi)容的不同而在變化,寫鄉(xiāng)村往事的帶著泥土味兒,回憶老師的文章則流露出一股雅慧,轉(zhuǎn)換自如,越發(fā)得心應(yīng)手了。

   李越深(中文82碩|浙江大學):錢志熙的回憶蠻細致,蔡老師給研究生講唐詩時對格律講得很細很精彩。

   我本科是外校的,進杭大讀研時,把所有導師的課都聽了,但課程內(nèi)容已經(jīng)記憶不深,像沈文倬先生的課,可能當時就沒怎么聽懂。

   我想起來,因錢志熙是杭大畢業(yè),我第一次去拜見吳老師是志熙帶著去的,這個我印象深刻。我第一次見蔡老師,應(yīng)該也是志熙帶著去的,老師說他原來叫蔡國安,他弟弟叫蔡國黃,安字和黃字的字體結(jié)構(gòu)是對稱的。不知錢志熙對此有沒有印象。

   陳巖(中文78):看多位同窗不同視角的敘述,才更接近真實的蔡師。

   吳存存(中文78|香港大學):真好!現(xiàn)在想起來我上大學時真不是個好學生,誤過了多少好課和好師長!

   鄭廣宣(中文78):又一位偶像式的老師!幾十年過去了,他們的為學為人,早就潛移默化在我們的精神領(lǐng)域中。

   呂立漢(中文78):黃仕忠同學又搞“砌墻體”的回憶文章了。這次回憶的是40年前杭州大學中文系給我們上課的老師們。我將在朋友圈中陸續(xù)推出,與朋友們分享。

   吳朝騫(中文78):去年杭大中文78級回憶40多年前的高考,引來一波流量;今年我們回憶大學里那些令人難忘的老師。

   王自亮(中文77):蔡義江老師那時給我們講唐詩,其實我在更早的時候就看了他的“紅樓夢詩詞曲賦”。他課堂上一站,就有吸引力。用現(xiàn)在的語言,就是一枚老帥哥。

   孫敏強(中文77):喜歡古典文學,就是緣于老師們(蔡老師給我們教唐代文學)。我對《紅樓夢》有興趣,也與讀蔡老師《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有很大關(guān)系。看到仕忠兄與先生的合影,想起聽課時的情景與兄帶我們盤桓中大,賞珠江夜景的往事,特別親切。想念,想念……謝謝我兄!

   樓含松(中文79|浙江大學):蔡老師給我們上課時,五十歲不到,風流倜儻,板書龍飛鳳舞,笑聲響震屋瓦,是學生心目中的大才子。1986年蔡老師赴京工作,我們幾個青年教師為他餞行,他意氣風發(fā)中流露出一些不舍。又過了許多年,年屆八十的蔡老師回校講座,我有幸主持,還沒輕沒重地開玩笑說:蔡老師一點沒變,連寧波口音的普通話也沒變!多年不見,看照片中的蔡老師,已經(jīng)這么老了……

   周明初(中文84|浙江大學):我們應(yīng)當是蔡老師教過的最后一屆本科生。1986年春夏學期,蔡老師與邵海清、黃加灝、樓含松幾位老師合開古代文學(四)。蔡老師講的是清詩和《紅樓夢》。原定他的課程有一個月,因為期間夏承燾先生在京逝世,他要和其他老師一起赴京參加追悼會,只好對課程有所壓縮。這之后不久,他調(diào)離杭大,赴京任職于民革中央。

   趙素文(中文94|中國計量大學):讀老師們的回憶文字,如面臨其人。蔡老師雖無緣一見,但大名在耳。吳熊和先生是當年我們杭大人文學院文史哲綜合基地班的發(fā)起人,也擔任了當時杭大人文學院的院長,給我們上過《論語》、宋詞等課,風度翩翩、溫雅敦厚,同學們極是傾慕。聽過陳堅老師的課,留給我的印象,是有“五四”文藝青年的翩翩風采。

   洪朝輝(歷史78|美國普渡大學):每每讀到仕忠兄關(guān)于杭大中文系教授的回憶文章,常使人追憶當年杭大文史大家的風采,但更使人痛惜杭大被“吞并”而不復存在,緣故因由,歷史一定會予以完整記錄。此處可以有復辟、復辦、復興的念想!

   李夢生(中文78碩|上海辭書出版社):大作拜讀,所謂不擇細流,以成江河,佩甚!

   李保民(上海書畫出版社):最早讀蔡先生的大作就是《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那時特殊年代剛結(jié)束,得此一書殊屬不易,如獲至寶。它對我后來喜歡古典詩詞有莫大的影響。我的同事李夢生好象也是蔡老師的學生,還在蔡老師的指導下,做過黃仲則詩的解讀。很羨慕黃老師年輕時負笈老杭大的求學生涯,故事精采,那里有我所崇拜的一眾名師,夏承燾、姜亮夫、蔣禮鴻、吳熊和、沈文倬、郭在貽等,可謂群星璀璨。讀過他們很多的書,獲益匪淺,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張宏生(香港浸會大學):沒見過蔡先生,但曾熟讀那印數(shù)百萬的書。

   王進駒(暨南大學):我書架就有一本1979年版的蔡先生《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

   陳文新(武漢大學):給你們上過課的老師中,蔡義江先生我最了解,可惜也沒有見過面。

   李霖(北京大學):杭大真是群星璀璨。

   萬晴川(揚州大學):那時的杭大名師云集。

   羅書華(復旦大學):把詩詞曲賦與脂胭齋的評點等資料結(jié)合起來,小蟲一只。一代之史,呼之欲出。

   李舜華(廣州大學):哈哈,我中學時就讀過蔡義江先生的書,家里有。但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老杭大的。不問出處。

   從您的寫作來看,我有兩個感慨:一是本科還得是好學校,還有那個時代,同學成才得多,畢竟招生少,來的都是人才;二是我讀研時也到了北師大,可我們好象對老師了解不多。因為很少上大課。我就聽過中文系寥寥幾位老師的課,畢竟研究生階段不如本科生階段課多。同學之間也很少八卦老師軼事。

   黃仕忠:我們“新三屆”處于特殊年代。老師第一次碰到這么好的學生,也是對好學生渴望已久。學生則是對讀書的饑餓感更甚。我們讀研時,很關(guān)注老師們的學脈與成就,因為想知道我們該走什么路。所以我們對老師們想得多,記得也多。

   王兆鵬(四川大學):共同記憶,不同視角。又有意思。

   黃義樞(浙江傳媒學院):極好,多人多角度回憶,不僅把蔡義江先生寫得很具象,而且也讓我深刻體會到了學脈的傳承。

   殷嬌(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又見砌墻體!由黃老師奠基的“砌墻體”越來越“出圈”了,究其原因,正如文章所說,既有回憶的嚴謹,又有青春的浪漫,既是飽含感情的口述回憶,又是富有價值的斷代史。

   王清溪(鳳凰出版社):“我們老師講課,全在講詩的藝術(shù),而很少講空洞的思想”。心向往之。

   李健(河北大學):蔡老師的兄長蔡義漢教授在天津大學,是地熱學專家,喜歡越劇,支持了一個小百花越劇團。讀本科時,我曾經(jīng)跟天津的昆曲老師一塊拜訪過蔡義漢老師。

   郭梅(杭州師大):大概初中的時候買了蔡老師的那本《紅樓夢詩詞曲賦校注》,我覺得也算是我的啟蒙書了,早就散架了。

   公蒗蒗(山西師大):回音壁中一個詞形容得好:雅慧。

   大學時讀過蔡先生的紅學著作,我們沒有《紅樓夢》的專題課,我就自己摸索著去圖書館看各種相關(guān)著作理解,淘書淘到過《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讀完您的分享,蔡老師形象栩栩如生,以詩詞功底治小說,自然不同。

   我在《中華戲曲》編輯部工作以后,和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的蔡宛若老師時有接觸,才知她的令尊為蔡義江。8月還看到蔡老師朋友圈發(fā)《蔡義江新評紅樓夢》出精裝版了。

   章雪晴(紹興文理學院):上《紅樓夢》的課,一定避不開蔡老師的書!很喜歡黃仲則那一段,之前看蔣寅老師為《黃仲則詩選》寫的前言,也是對那一句“為誰風露立中宵”印象深刻。學古代文學的一個好處,就是在哪里都可以向某個古人臨風致意吧!

   劉東(浙江社科院):蔡老師1986年就去擔任民革中央的宣傳部長了,所以我沒有見過面,本來90年代省內(nèi)社科大家我認識不少的,太遺憾了。

   王晶(紹興市社聯(lián)):拜讀完畢,真的是“砌”了好高的“墻”啊!為老師有這樣的老師,欽羨不已!

   趙紅娟(浙江外大):文筆真好,吳蔡兩位先生對比著寫,簡直美極了,最后還來了位陸堅先生相映襯。曾和潘老師說起您怎么寫得這么好,事情記得這么清楚,潘老師說您好像有日記。蔡老師年輕時照片(第二張)極帥,大牌風范。

   黃仕忠:我沒有記日記。但我寫作,是把事件用細節(jié)來表達,把腦海中的那個畫面,用細節(jié)傳達出來,而不是籠統(tǒng)敘述。

   李穎瑜(香港中文大學-深圳):讀完這篇,又回想起之前寫吳老師那篇,兩位才子型老師真是各有千秋!您對比兩位老師的文字,和錢志熙老師對比兩位老師課堂風格的說法,都極有意趣!吳老師寫給蔡老師的兩首詩,讀來也頗令人觸動,盡顯才子間之相知相惜。

   沈珍妮(中大博士生):推文一開始放的照片就是蔡老師在書桌前擎著煙,后面讀到鄭廣宣老師說“蔡老師的稿子是煙熏出來的”的時候,不由會心一笑。

   張紫陽(中大博士生):感覺老師這次的文章比之前又花式翻新了。之前是一唱眾和,現(xiàn)在則是合唱,從不同角度回憶蔡老師,使得蔡老師的形象更為具體生動。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是,有的老師在回憶蔡老師的時候說他風趣幽默,有的卻又說他比較高冷,看來關(guān)系的不同,蔡老師在不同的人心里形象也不同啊。

   陸韻(中大碩士生):不同學生對于老師最深刻的記憶總是有偏向的,也和機緣際遇、學生的主動性、領(lǐng)悟能力有關(guān)。因此同樣是蔡老師的學生,同樣聽了同一門課,真正記憶、學習、繼承到的東西也有所差異。這種“砌墻體”的記錄,讓后世人能了解到更為靈動鮮活的蔡老師,的確是很有趣味和價值!

   宋睿(中大本科生):多謝老師分享!蔡老師為學之道,重在學以致用,“傳”于后人,故能不拘其業(yè),揚學問于課堂。而授課之法,勝在“深入淺出”,故能激發(fā)聽者“思維靈光”,愈久愈能品味其中道理。讀蔡先生舊事,似能感受到老先生年少時風華意氣,彼時學者,或許并沒有太多功利之念吧!

   “轉(zhuǎn)載請注明出處”

 

時間:2023-11-23 來源:潮新聞客戶端
作者:黃仕忠 編輯:劉卓文